两不亏欠了。”
她深深一福,为家族计,纵使心里有怨姿态也放得格外谦卑。桓晏眼中凛冽扬波,如含杀意,如含怜悯,却不发一言,挥手命她出去了。
当日,皇帝拟旨,与元妃薛氏和离,加封薛况为辅国将军,赐爵钟离郡公。进徐州刺史、龙骧将军薛弼之为镇北将军,兼豫州刺史。
本是想劝皇帝立后纳妃,未料到皇帝竟连元妃也逐了。那些等着将女儿送进宫来的大臣们都慌了手脚,纷纷涌到乾元殿来,进言新帝应以子嗣为重广纳后宫。
国丧已过,乾元殿内素帷已尽,熏香袅袅。云烟萦绕的博山炉里弥漫着兰麝的芳香,搭着明黄垂锦的书案前,新皇正手把手地在教皇太子临摹从龙门拓下来的法帖。
他的字,纤长遒健,气象沉远,和面貌的阴柔俊美截然相反。闻说大臣求见,光华粲粲的新帝似漫不经心地搁下狼毫,轻声嘱咐侄儿道:“阿桐先下去好么?阿叔暂有政事处理。”
桓恺自幼是个谨小温顺的性子,遑论如今丧了父亲。虽是太子,终究和皇帝不是亲父子。他知道这些大臣们因何而来,心里怀着惶恐小声地行礼告退,随着小黄门下去了。
桓晏这才命人将一帮大臣们叫进来,耐着性子听他们左一句开枝散叶右一句承继香火把嘴皮子都说得干了,方慢慢道:“朕身已许国,再无精力留付旁人。且先皇临终诏令,以太子为储君。若朕再娶妻生子,将来要置太子于何地?国家承继既定,先皇公卿宜善毗太子,隆我楚室,其余诸事,不必再关心了。”
“朕心意已决,卿等勿复再言。”
新皇异常固执,进言的大臣们也很固执,此事最终闹到太极殿上群臣公然忤逆皇帝,被拉去大司马门下挨了一顿廷杖才作罢。十二岁的小太子匿在屏风后听见了殿中所有的争执,沉默地抱紧了怀中叔父送自己的发帖,竭力忍住了即将夺眶的眼泪。
新皇执意不置皇后嫔御,引得天下哗然。从古至今绝无如此天子,民间纷纷起了猜测,是否新帝雅好男风也未可知。这些腌臜流言最终还是传到了桓微耳中,本意绝不置喙此事的她还是谒阙觐见:
“陛下为何如此?”
皇后是天下之母,他可以不纳妃,却绝不能没有皇后。这些话原该在他与薛氏和离时便进言的,但一则为了避嫌,二则有个人爱拈酸,她便按下了。
她进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桓晏才刚刚沐浴过,正散着发披一件素色云纹氅衣于案前誊录一卷诗赋。殿中灯光昏黄,案头青灯照着他积素堆雪的一张脸,桓微有些脸热,垂下眼睑只盼能早日结束这令人尴尬的局面。
他腕骨上系着条纤细赤红的珠腕绳,上系银铃,誊写时便随他动作轻响不停。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搁了笔,不经意地把它往宽大的袍袖中捋了捋柔声应她道:“哥哥纳不纳妃又有何妨?国本已定,无复更改。这皇位原就是我倘来的,倘若我立后纳妃绵延子嗣,阿桐会怎么想?景穆皇后又会怎么想?只怕又要重提为阿桐求娶乐安的事。”
这些年他对侄儿的爱护有加桓微也是看在眼中的,若说是为了桓恺,她也愿意信他。然他口口声声似是为了她和女儿着想才出此下策,桓微别过脸道:“我并未想到这些。各人皆有自己的造化,乐安长大后,她喜欢谁便嫁给谁,谁也不能强求。”
“那阿微又焉知此非我所求、不是我的造化呢?”
桓晏看着妹妹的侧脸,语声温柔极了。
“你……”
桓微一时语塞,只觉同他鸡同鸭讲根本说不通,且他言下之意不是叫她也不要强求么。抬眼望了眼窗外将酽的夜色和渐冷的星霜,行礼告退:“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臣妹也无话可说。”
她眼眉含着淡泊疏离的薄霜,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