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芷也急得无法,紧张地回望长姊:“阿父眼下正在陵园内,那可要怎么办才好?”
她们皆是女子,寺庙中除了部曲也就先庾太后所赐下的百名虎贲了,如何能与禁军抗衡!桓微秀眸微凝,沉吟不决,只迟疑地望向母亲。庐陵忙命侍女将女儿扶起:“你想我出面做什么?但说无妨。”
“太后如今被围,只怕是长公主手笔。儿想求母亲出面,稳住禁军。”
桓微一颗心皆系在建宁陵上,脱口而出的“母亲”连她自己也未发觉。这话一出口,两人同时一怔。桓微面上微红,略低了眼去。禅房中顷刻又是鸦雀无声,水泼尘息。庐陵眼底却有柔波闪动,嘴唇微微颤抖着,她应了下来:“好。”
等桓微暂退出禅房容她更衣,庐陵换上繁琐的朝服,头上太平髻,凤头步摇黑玳瑁,腰间金印彩绲紫绶,配山玄玉,一改多日以来的居士装扮,富贵典雅。命婢子驾来了昔日受封长公主时先帝亲赐的双驾赤罽軿车:“十一娘可愿为我驾车?”
另有女侍二十余人,皆大髻宫衣,雪帛间裙,腰挎班剑。虎贲一百人,长矛弓矢,皆敛目肃静立在车后。乃是当日庾太后为扶持她与桓泌抗衡以先皇名义破格赐给她的仪仗,庐陵知晓逾矩,一次也未用过。
桓微知晓庐陵是想拿出大长公主的威严好震慑住禁军,好在此处距离建宁陵也不远,自然一口应了下来:“请母亲上车。”
于是留桓芷在寺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驶出山门,甲兵辉日,衣鬟遗香。桓微亲执长策马缰驭车,面上半丝畏惧也无。
车驾驶过的烟尘若山中乍起而弥久不散的雾,王毓惊得从地上坐起,“她们这是想做什么?”
萧昱一眼便望到了车中盛妆的丽人,浑浊瞳孔猛地一缩。她果然是去请庐陵出面!
庐陵虽是妇人,好歹是萧崇唯一的姑姑,庾太后在世时便多有倚仗了,在宗室中也颇有地位。十一娘难道真要弃他不用?便扬声喊道:“贤侄女,国家承继大事竟须得叨扰你一妇人,王叔实在惭愧。”
庐陵目光在他和狼狈受缚的王毓身上打了个来回,瞬息明白,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候在山门前的九黎等都忿然变色,桓微倒是神色还安和,立在车前,清清淡淡的嗓音随风扬远:
“外叔祖,可惜妾无法凭空给您变出一副车驾了,还劳烦您骑马而往。”
如今不是置气的时候,母亲虽是大长公主,在宗室之中的分量到底没有会稽王重要。他又显然是直接参与了小皇帝的勾当的,若他肯倒戈,她们也更有把握些。
徐仲遂放了萧昱,由他整理衣冠上马,率了几个精锐部曲严严实实地“护卫”在后,独留采绿把王司徒扣在寺中,往建宁陵而去。
齐室历来施行薄葬,以山陵为体,不封不树,因而建宁陵中只修了两座陵殿,造园邑,通神道,整个陵园只有一处入口。入口前一里处便有百余名禁军重重把守,一名像是首领模样的武士据于马上,来回巡逻,遥遥见了虎贲开道、舆车扬尘的壮景,心中猛跳,忙派人前去问询:
“来者何人?”
“此乃先帝陵寝,圣上及诸位公卿在此祭陵,不得叨扰。汝等何人,竟敢冒犯!速速下马!”
先帝陵前理应下马,桓微暂缓车速,回望了一眼车中的母亲。庐陵拂开垂帘,蛾眉倒竖冷然一声清叱:“那本宫有没有资格面圣?”
那小兵努力盯了她一晌,面色陡变,慌慌张张地调转马头回奔,扬声冲长官喊道:“……是大长公主!快,快去禀报圣上!”
那头儿模样的人得了消息,忙命人去陵殿禀报,自己则堆起十二分笑来奉迎率领虎贲剑侍下车而来的庐陵:“末将参见大长公主。公主要面圣,末将已遣使通传,请公主暂作休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