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绿面上仍是淡淡,沉静地磕了个头。她仍想着来的路上徐仲所说的婴儿贯在槊上的惨象。北方混乱近百年,死去的黎民百姓不可胜数,她自以为早已司空见惯,可以无动于衷。可今日,到底还是有些愧疚了。
但愿使君能早日结束这乱世吧。
……
几日后,项城方向有了回讯。谢沂拣拨了一千军士,送元嘉等东宫妃嫔及燕王后段氏回项城。
诸妃皆喜极而泣,从长安到寿春,她们已有一月不曾睡过好觉,和慕容氏世代交好的拓跋鲜卑攻破长安,大肆□□先帝嫔妃和公主,反倒是被视为仇雠的齐军给了她们几天安生日子,甚至体贴地为她们赶制了为先帝守丧的素服,临行这日,一众妃子都泣不成声,莺莺燕燕,说着谢沂并不懂的鲜卑话或是蹩脚的汉话再三表达谢意。
唯独元嘉又哭又闹,死活不肯,高声叫嚷着“我不信你对我会如此绝情”吸引了不少人诧异的目光。谢沂不耐烦地将她捆了塞进马车,再三嘱咐兵士看好她。和段王后道别:“末将就送至这里,夫人好自珍重,望早日与令郎团聚。”
因两国互视为伪,他并未称呼对方为王后。段氏一直很少话,今日不见了采绿也没多问,反倒很谦逊地表达了谢意。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辆传出哭声的马车一眼,登车离开。
车队辘辘远去,薛弼之和徐仲两个,陪着长官眺望了一刻,徐仲笑嘻嘻道:“使君好谋划,让凉公和拓跋部端了贼窝,项城之中,贼头儿必定顾头难顾腚,咱们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你咋说得这样粗俗?”薛弼之很是鄙夷,又很兴奋地问他:“使君,我们接下来打哪儿?”快两个月没杀人了,他手痒得很。
“不急。”谢沂眼睫微闪,仍望着平芜尽处渐缩为一行小黑点的车队,蔑然扯了扯唇:“礼不伐丧,我们此刻出兵是落了不义的名头。至于慕容绍么,他还会来求和的。”
谢沂所料不差,拓跋鲜卑踏平长安宫阙的消息一经传出,北方各州群起响应,纷纷宣布脱离燕国,自立为王,更拥兵马南下进攻项城而来。项城之中,得了斥候消息的慕容绍难抑怒气地来回踱步,突然间,拂下满案的书简卷帙怒骂道:“贼子敢尔!”
弑父自立,是一步险棋。可当这步险棋撞上了拓跋越进犯长安,就把棋局变成了一盘死局。
张纯嘏那个一根筋的会反不足为奇,鲜卑拓跋部和他家世代联姻,拓跋越本人幼年时还曾在长安为质,慕容绍自问不曾亏待过他,父皇还把他一个妹妹许给了他。万想不到,到头来竟会是拓跋部捅他这一刀!
“母后和太子妃她们到了哪里?”
他烦躁地问。如今项城以北已不安全,反倒是南边,齐军恪守约定不会进攻。军中这些营妓姿色平平,他亟需女人来泻一泻心中的邪火。
“齐军还未来讯,想是刚从寿春出发。”
一想到那个娇娇媚媚的南国妻子,他心中的火稍稍褪去些许,吩咐下去:“派人去汝阴郡接,别出什么岔子!”
元嘉一行人的确是刚刚离开寿春,才渡了淮水,正朝北燕边境汝阴郡进发。
陵水一战,燕军大败,燕帝慕容延单骑逃回项城,只留有少许残兵留守汝阴,几乎是一座空城。此后齐军恪守约定,以淮水为界再未进攻。但以汝阴太守来看,齐军攻过来是早晚的事,早早地准备好了和谢沂攀亲论辈的族谱准备投降。
因有女眷,一路行进的慢,早上离开寿春到了中午才堪堪渡过淮水。马车里,元嘉的绳索已被解开,却一直在哭。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对她和颜悦色的谢沂会突然翻脸,送走了她,反留下采绿那个细作!
她哭得累了,又朝齐军要水要吃食。这时马车已经停下来暂作休息,守着她马车的两个军士对她态度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