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参军何在?”
那姓薛的小将军贸然闻得长官传唤自己,忙朗声应到。游龙一般自人群中蹿出。
待看清长官形容,倒又懵了。先前忙着看新妇,哪里注意到长官是几只鼻子几只眼。如今见他面如美玉,身形颀长,濯濯如晴雪玉树,朗然照人。竟可疑地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使君有何吩咐?”
谢沂微微眯眸,静默看了这故人一晌。前世,薛弼之是他最得力的部将,骁勇善战,勇冠三军。也正是因为薛氏的支持,才能在短时间将散若流沙的北府诸兵重新召集起来。
这一回,他仍打算从薛氏入手。
于是他道:“我问你,城里的兵可都驻扎在城南五营?”
这位新长官怎地对京口的布防如此清楚?薛弼之心中起疑,应了“是”。谢沂又道:“两个时辰之后我将亲往清点人马,你速去晓喻诸营所,将他们全部召集在城南大营。”
“才两个时辰?”
满座哗然,薛弼之惊叫出声,被谢沂目光一扫,又都水泼尘息。薛小将军红着脸道:“使君,这,这时间是否紧了些……”
众官吏亦是议论纷纷。才下车就要观兵马督军事,往几任长官可都是要烹羊宰牛宴饮累日的……这位新长官可真是雷厉风行!
谢沂微笑:“嗯……原本是紧了些。不过以参军之隆望,何愁军之不至也。”
薛参军年逾二十却仍是少年心性,见长官信重,当即兴高采烈地抱了个拳,催马而去。苏迟隐在人群之中,面色沉静如水。少年人心思简单,只想到自己得了长官青眼,能在诸营面前开脸。却未想到他替新下车的刺史办此差事,无异于告诉其余诸家薛家的态度如何。
薛家真的,要投向这位长官么?
人潮前有道目光攫过来,苏迟抬眸,却见那新上任的长官朝自己微微一笑,不明所以,回之以礼。
这厢,谢沂往官署看卷宗去了。刺史府里,桓微却是无聊得很。府中新添的数百部曲、丫鬟仆妇正静默地立在院子里待她训话,桓微一向不喜理这些庶务,只由两个婢子代行其职,反正,以她的身份谁也不敢糊弄她就是了。
她端坐在卧房中,几上摆了副珍珑,左右手互搏。对面铺了锦褥的箧筐里,团团和元宵正在打架,两只猫咪咪叫着,互相撕咬,安静又吵闹。
当初说要陪她下棋的人已然不在,越下越无心思,她以手支颌,枕在一本..道经上,惆怅看了半晌猫儿打架。室中的布置虽然古朴雅致,水墨屏风,书案几凳,文房四宝,床帏箱箧,一应俱全,可这里一草一木、一床一几对她而言皆是陌生的。她原是个喜静的性子,只在丈夫跟前还略略有些笑脸儿罢了。如今他却不在——日后这样的日子怕还是常态。她便开始有些后悔执意跟来京口了。
“喵~”
猫儿尖细的叫声将她从神思中拉了回来。团团此时已被元宵欺到背上去了,发出阵阵略显凄惨的叫声,转身对着背上耸动的元宵就是一爪。元宵登时哀嚎大叫,从箧筐里跳出来,撞倒了架上摆放着的盛了梅枝的青釉瓶,砰的一声,如珠玉清沉。
悄悄走进的采绿将作乱的元宵一把捞起,就欲扔回箧筐。扭头望见筐里的团团耸着小鼻子闭着眼,两只耳朵也蔫蔫耷拉着,一副疲倦模样,便另拿了个箩筐安置。
桓微杏眼中清光微惑,迷茫望着两只猫。采绿这时已收拾过碎瓷,恭敬地问她:“女郎是想下棋么?”
她的伤已好了不少,只左臂仍不能提重物。桓微轻轻摇头,“你休息去吧。你的伤还未好呢。”
她精神也恹恹的,做什么都打不起兴致来,勉强自己看了两卷《白首太玄经》,早早地沐浴了躺去榻上。
傍晚时分又落了雪,窗外大雪簌簌,压在梅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