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罢……”
“打你骂你有什么用。”
桓微哑然失笑,乜她一眼,她当初留下采蓝,不过是看中她年纪小、心思单纯罢了。但因她的单纯险些害死采绿,此时也不禁生气。微微恼道:“从今以后,你要做什么之前先问问阿绿,再不可自己拿主意!”
“奴婢记住了。奴婢知错。”
采蓝泣涕涟涟。自己险些害死女郎,女郎竟只是斥责一句,她心里十分难受,哭道:“我,我心里实在难过,您还是罚一罚我吧……”
桓微便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道:“罚你三日不许吃晚饭。”采蓝傻了眼,采绿却忍俊不禁,主仆间少有如此不计尊卑地说笑的时候。
午间,守在院外的西府军士来报,王家女郎来了。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五月间的流觞宴上,彼时的王琀可谓天之骄女,众星捧月。如今在乡下“修身养性”了数月,她眉眼间再没了那股略显跋扈的骄矜之气,一袭素白冬装,眉眼清丽柔和,只挺得笔直的脊背仍彰显出这位南齐第一门阀嫡女的风度来。
平心而论,这样的王琀并不招人讨厌。到底是七百年大族教养出的女儿,跋扈骄矜褪去,她身上只余浓浓的书卷子气,颇令人喜欢。
桓微拿不准她因何而来,与她也无旧情可叙。两人相视无言了良久。院中萱草冬荣,寒梅幽香。
王琀立在庭下静默看了她一晌,忽地叹了口气:“你放心好了。我是主,你是客。我并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人人都说你如今过得好,我就来看看她们有没有骗我。现在看起来……谢使君待你一定很好。”
“因为,你眼里的冰化了。”
冰化了?桓微十分莫名,王琀婉声笑道:“你不请我进来坐坐么。”
在人家的屋子里,桓微也不好拒绝,正要答应,院门外便传来丈夫含笑的呼声:“皎皎!”
谢沂卷着狐裘,龙骧虎步地奔过来,风尘扑面,不顾王琀在场就欲揽她入怀。桓微羞恼地推开他,嗔道:“你脏死了——”又轻拉他衣角,示意他还有人在场。
“这位是……”
谢沂疑惑看向王琀,不再是记忆中的自负骄矜模样,他竟有些认不出来了。迟疑道:“这是王家九娘子?”
“谢使君。”王琀轻盈一福身,与他见礼。
“兄长。”
桓微又唤了一声。原是桓时也来了。他轻点头,目光则落在正抬起眼来的王氏女身上。两人目光对上,俱是怔住。桓时目光若瞄准猎物的羽箭一般,王琀脸上微红,低声请辞地离开。
桓时这才面无异色地收回视线,确认妹妹无碍后,又交待了几句,折返京中。
夫妇二人在王家多留了一日,次日晌午,宫中便传来消息,皇帝召群臣展开八议,陆昀伏罪,皇帝赐了鸩酒。
汤山驿站的事暴露,萧妙被废为庶人,关押在王府内。桓泌大怒,力主死刑。群臣意见不一,暂时按下。
但即便如此,朝中并未召回谢沂,只赐下许多绢布米粟,命他仍往京口去。同时,为安抚桓谢二氏,谢太后在桓泌的授意下改广陵相、督京口军事为兖州刺史,正式镇守京口。
年逾弱冠便能出任一州刺史,消息传出,京中震动。不少士族郎君酸溜溜地表示:谁让人家有个好岳父呢!
不过职位易得,能不能坐稳可未必。京口名义上是桓氏地盘,实则流民帅各自为政。先前徐州刺史桓谦代管京口,是仗着手中有兵。如今这位谢使君手中无一兵一卒,要如何收服像流民帅这等地方豪强?
谢沂是在前往京口的船上的受到此任命的。因采绿重伤不便乘车马,一行人便改车为更为平稳的船,乘青雀舫在数百西府军的护送下沿江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