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还想抵赖?”
桓微轻轻点头,浓密卷翘的眼睫也随之轻颤。苍凉一笑:“当日?原来母亲连证据都不曾看过,就笃定儿是有罪的了。”
她的轻慢和嘲弄成功地激怒了母亲,庐陵一掌拍在案上,怒不可遏,“混账!”
“你阿姨处处替你回寰,你却句句指摘攀扯,真真是没有良心!”
自己远在建康,当然不曾见得,她这话,不就是在指摘是沈氏诬陷她么!
沈氏面上仍是谦卑温柔的笑,握过主母的手轻轻地揉着。庐陵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收回来,最终停住。
“儿是在指摘阿姨么?”桓微眼中风雪簌簌,冰冷彻底。原来事到如今,母亲还认为她在指责沈氏啊。沈氏是做的天衣无缝,可这就是母亲丝毫不过问就能给她定罪、屡屡侮辱她的理由吗?
家训有言,父母威严而有慈,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可母不慈,子何如?而她,难道就要无休止地忍受下去吗?
桓微觉得可笑,也就当真笑起来,“我只是不明白,母亲治家严明,府中婢仆犯错尚且会亲自过问。可自我回来那一日起,母亲从不曾仔细问过我。”
“可见我在母亲心里,还不如府里的婢子。”
沈氏神色一变,她这时指责长公主待她凉薄却是何意?她不该早就习惯了吗?庐陵面色却沉如水,“说下去。”
桓微迎着母亲的怒焰,不卑不亢,“母亲总说我没有心。可事实上,您才是那个没有心的人。”
“从小,母亲就不喜欢我和哥哥。从我有记忆起,您不曾对我们笑过一次。我九死一生从荆州回来,您对我说的第一句也是让我去死。”
她唇畔勾起一缕淡薄的、自嘲的笑,像暮春晚风里一朵摇摇颤颤的辛夷花,有种脆弱的华美。庐陵神色一僵,她已冷冷地笑出声,“为什么?就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所以您就可以随意地揉搓侮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定我的罪吗?”
庐陵一震,竟梭然起身。堂中婢子齐齐拜倒。沈氏惊慌喝道:“皎皎!”
她怎么这么敢说?自己从前倒真是小瞧她了!
是,她说的是实话,长公主待她凉薄的确是因为夫主。可有的时候,最不能说的偏偏就是实话!
“不孝的东西!”
庐陵雪脯激烈地起伏着,顺手抄起茶盏就要砸去。沈氏忙拦住她,情急之下更是连她小名都唤出来了:“阿琬不可!”
她从少年时便陪伴庐陵,自然清楚她的逆鳞是什么,故而假意劝道:“皎皎身负国婚,你绝不可这样伤她。若夫主回来……”
“连你也拿老奴来压本宫!”
庐陵果然大怒,霍地一掌推开她。沈氏撞在一旁的漆案上,“哎呦”一声,青瓷在她身后四分五裂,万幸并未被碎片割伤。庐陵眸中一紧,忙唤婢子:“愣着干什么?!快扶她起来!”
沈氏虚弱地一笑,从地上爬起来,“阿琬,你终于肯理我了。”
这次从荆州回来,庐陵表面上待她尚可,实际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话。沈氏知道,她必然还在怨恨自己的背叛。就如十年前怨恨她怀上第二胎一样。
当年庐陵勃然大怒,给她灌服了大量的凉药打下那个孩子。她也凭此成功获得夫主的怜惜,此后远走荆州,过足了主母的瘾。只是袁燕持那事夫主已然疑了她了,她如今又要在昔日的主人跟前讨生活,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唤起庐陵的旧情。
庐陵长公主却没有理沈氏。她正目光冰冷地看着跪在洞开天光里的女儿。
刺眼的阳光模糊了她的脸颜,雪白一片。
庐陵眼中掠过一丝落寞,抬抬手,语气疲惫:
“来人,将女郎送去祠堂。”
“本宫是管不了她了